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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儒學案 - 117 / 462
中國哲學類 / 黃宗羲 / 本書目錄
  

明儒學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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朗讀:

先生既定陽明《年譜》,錢緒山曰:「子於師門不稱門生,而稱後學者,以師存日未得及門委贄也。子謂古今門人之稱,其義止於及門委贄乎?子年十四時,欲見師於贛,父母不聽,則及門者其素志也。今學其學者,三紀於茲矣,非徒得其門,所謂升堂入室者,子且無歉焉,於門人乎何有?」《譜》中改稱門人,緒山龍溪證之也。

先生以濂溪「無慾故靜」之旨為聖學的傳。有言「辭受取與」為小事者,先生謂「此言最害事」。請告歸,過儀真,一病幾殆。同年項甌東念其貧困,有富人坐死,行賄萬金,待先生一言,先生辭之而去。


  

已念富人罪不當死,囑恤刑生之,不令其知也。先世田宅,盡推以與庶弟,別駕數楹,僅蔽風雨。尋為水漂沒,假寓田家。撫院馬森以其故所卻餽,先後數千金,復致之立室,先生不受。

其門下搆正學堂以居之。將卒,問疾者入室,視如懸罄,曰:「何至一貧如此?」先生曰:「貧固自好。」故於龍溪諸子,會講近城市,勞官府,則痛切相規。謂「借開來之說,以責後車傳食之報,為賄賂公行,廉恥道喪者,助之瀾也」。

先生靜坐之外,經年出遊,求師問友,不擇方內方外,一節之長,必虛心咨請,如病者之待醫。士大夫體貌規格,黜棄殆盡,獨往獨來,累饑寒,經跋踄,重湖驚濤之險,逆旅誶詈之加,漠然無所芥蒂。或疑其不絶二氏。

先生嘗閲《楞嚴》,得返聞之旨,覺此身在太虛,視聽若寄世外。見者驚其神采,先生自省曰:「誤入禪定矣。」其功遂輟。登衡岳絶頂,遇僧楚石,以外丹授之,先生曰:「吾無所事此也。」黃陂山人方與時自負得息心訣,謂:「聖學者亦須靜中恍見端倪始得。」先生與龍溪偕至黃陂習靜,龍溪先返,先生獨留,夜坐功夫愈密。自謂:「已入深山更深處,家書休遣雁來過。」蓋先生無處非學地,無人非學侶,同 各夢,豈二氏所能連染哉。

耿天台謂先生為與時所欺,憤悔疽發,還家而夫人又殂,由是益恨與時。今觀其夜坐諸詩,皆得之黃陂者,一時之所證入,固非與時所可窺見,又何至以妻子一訣,自動其心乎?可謂不知先生者矣。鄧定宇曰:「陽明必為聖學無疑,然及門之士,概多矛盾。其私淑而有得者,莫如念菴。」此定論也。

論學書

心之本體至善也,然無善之可執。所謂善者,自明白,自周 ,是知是,非知非,如此而已。不學而能,不慮而知,順之而已。惟於此上倚着為之,便是欲,便非本體,明白亦昏,周 亦狹,是非亦錯,此非有大相懸隔,只落安排與不安排耳。

孟子曰:「勿忘勿助。」助固欲速,忘豈無所用其心哉!必有所牽矣。故耳目口鼻四肢之慾,欲也;有安排者,亦欲也。畢竟安排起於有己,故欲只是一原,夫子所謂「閒邪」者,其謂是乎?

今之學者,以本體未復,必須博學以充之,然後無蔽。似周備矣,只恐捉摸想像牽己而從之,豈虛中安止之道?豈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者乎?譬之鑑然,去塵則明自復,未聞有定妍媸之形於補照之不及者也。故以是非之靈明為把柄,而不以所知之廣狹為是非,但求不失生意,如草木之區別,不必於同,或者以為得聖賢之正脈也。(以上《奉李谷平》)

古人所謂至者,非今之所謂不間斷者也。今之不間斷者,欲常記憶此事,常不遺忘而已。若古人者,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,如四時錯行,如日月代明,是以知識推測、想像、模倣為間斷,蓋與今所云者,大有異矣。

全無伎倆,始見真才。

所謂良知者,至無而至有,無容假借,無事幫補,無可等待,自足焉者也。來書謂「無感而常樂」,此是良知本體,即是戒懼,即非放逸,即非蔽塞,不然便不應自知其樂若此矣。應而未嘗動,本體也,以其順應也。不得於心而有思者,亦本體也,以其澄然運用,而不容已者也。

從而憧憧者,非本體也,以其動於外物者也。終夜以思,而未嘗涉於人為安排,未嘗雜以智識推測,庸何傷乎?但恐安排推測之不免,故須從事於學耳。學也者,學其出於良知而無所動焉者也。窮理者,窮此者也。

自然條理,故曰「天理」,即所謂良知也。安排推測,非天理矣。(以上《答羅岳霽》)


  

真信得至善在我,不假外求,即時時刻刻、物物種種見在,不勞一毫安排佈置。所謂「無邪」,原是不相粘着,不勞絶遣。所謂「敬」,原自不二不雜,齋莊中正,既不費力支持,即亦不見有歇腳時矣。何為不能時時習乎?(《答蕭仲敬》)

千古聖賢,功夫無二端。只病痛不起,即是本心。本心自完,不勞照管。覓心失心,求物理失物理,求良知失良知,知靜非靜,知動非動。

一切拚下,直任本心,則色色種種,平鋪見在。但不起即無,病原無作,又何輟乎?故曰「道不遠人」,又曰「道心」。天道流行,豈容人力撐持幫助?有尋求,便屬知識,已非所謂「帝則」矣。

離卻意象,即無內外,忘內外,本心得矣。(以上《答陳豹谷》)

以為良知之外,尚有所謂「義理」者在,是猶未免於幫補湊合之病,其於自信不亦遠乎!見聞不與,獨任真誠,矢死以終,更無外想,自非豪傑,其孰能任此?(《與林澉山》)

良知有規矩而無樣式,有分曉而無意見,有主宰而無執着,有變化而無遷就,有渾厚而無鶻突,見好色自好,聞惡臭自惡,不思不勉,發自中節,天下達道,不外是矣。(《與夏太守》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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